Buddhist Affinities over a Century 1 - Life 1 《百年佛緣1-生活篇1》
My Means of Transportation 我的交通工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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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交通工具我寫《百年佛緣》快結束的時候,弟子忽然跟我建議:「師父,您要寫一篇您的交通工具嗎?」
我乍聽之下有些意外,在我想,這套口述的《百年佛緣》裡,大多是以人物為主,怎麼能扯上交通工具呢?
弟子又說:「您一生近百年的歲月,坐過的交通工具可以看到一個時代的發展,我們替您算過,您騎過牛、坐過牛車、騎過馬、坐過獨輪車,甚至也登上了戰車、軍艦、直升機,乃至七四七噴射客機等,值得讓這個時代的交通,因為您的《百年佛緣》而做個見證。」
我聽此一說,覺得徒眾說話有理,因此,不妨就藉此說一說我百年的交通工具的緣分吧!
其實,人類最原始的交通工具就是「兩條腿」。我的兩條腿很會走路,每天走一百華里,在我的生命過程中是經常有的事。記得出家初期,師父寫好一封信,常常要我從棲霞山送到南京城裡給某某信徒護法。我早上出門,一直走到近黃昏,算一算應該也有五十公里(一百華里)了。送過信之後,就住在城裡與棲霞山有緣分的「祖師庵」,第二天早上,再走路回棲霞山。為了送一封信,我必須要走二百華里。
一九四六年我在鎮江焦山讀書,那年夏天,我從家鄉仙女鎮坐上舢板擺渡,沿著揚子江邊走到鎮江,再坐上小筏子趕回焦山佛學院,整整走了一天才抵達。因為那正是炎熱的六月天,沒有陽傘,也沒有帽子,大太陽烈日之下,我從早上曬到傍晚,整個人就曬黑了,同學們看到我都笑說:「小黑人回來了。」
之後,我從焦山佛學院回到宜興大覺寺祖庭,師兄是當家,經常要外出做功德佛事,我看了實在不忍,就跟他自我推薦說:「你忙不過來,讓我代你去吧!」其實,我們的寺裡沒有做經懺佛事,但是為了要應付溧陽佛教會會長,我們也必須應酬他們的信徒。
從宜興走到溧陽,有時要經過山區小路,大部分在清晨天還沒有亮我就上路了。我的手裡提著一盞燈籠,另外一隻手拿著一根棍子,以防野狼會對我襲擊。因為其他的人也都這樣恐嚇我,我想,還是拿根棍子比較安全吧!
從早上四、五點開始走到下午一、兩點鐘,常常要走一百多華里才到齋主家裡。佛事倒是簡單,一台「焰口法會」只要兩個小時就可以完成,因此我在五點、六點吃過他們的飯以後,點個燈籠又再上路了。為什麼?因為那個時候,我擔任白塔小學的校長,必須趕回去上第二天的課。這些種種,讓我自信我的腿勁十足,兩條腿是我最好的交通工具。
後來到了台灣,最初住在善導寺編輯《人生》雜誌,當時印刷廠在萬華,也就是靠近現在「華江橋」附近;本來轉個兩路公車就可以抵達,但為了節省那兩張公車票,我也就花了一、兩個小時的時間,從善導寺走到華江橋左近的印刷廠。我只知道,走路是很自然的事,現在才曉得,原來走路是維護健康最好的運動。
當然,在我還沒有出家前也有代步的工具,那就是水牛。有一段時間,家裡的經濟稍微好轉,大人們有意買一頭牛耕種。不料,買回來的竟是一條黃牛,我心有不樂,因為黃牛不能騎坐,如果是水牛就可以給人坐了。但黃牛的價格比水牛便宜,家人為了節省開支,也就捨棄水牛而買黃牛。儘管如此,水牛仍然一度成為我的交通工具。
除了水牛之外,童年時期,父母帶著我們出門探親,大部分都是步行前往。尤其我的姑母住在陳家店,距離故鄉仙女廟要走十華里以上。此外,我外婆的妹妹,是一位我們叫她「師公」的比丘尼,在一個鄉村的「萬佛庵」裡居住。母親常常帶我們去看她,大約也要走上六、七華里的路程。
那麼遠的路,偶爾母親掛念我們走不動,還會讓我們乘坐獨輪車。
所謂「獨輪車」,是木頭外面包著鐵皮做成,座位中間有一條隔線,下方只有一個輪子,必須由一個人握住兩邊的手把往前推走。這種車子坐二個人,重量比較能夠平衡,如果只坐一個人,反而不容易控制手把。所以母親探親出門,總會帶一個人同行。這就是八、九十年前的交通工具。
這幾年來,我在大陸宜興恢復祖庭、在揚州捐建鑒真圖書館,在南京雨花台也重修了母親居住過的雨花精舍,偶爾,我還要到棲霞山母院去探望師友。當然,現在已經不用走路而是以汽車替代了。只要花個兩個小時,一段路程就可以到達。跟我同行的弟子們都說:「大陸太大了,路程好遠啊!」我心裡想,現在車行這麼快速,要是在七、八十年前,可都是用兩條腿走來走去的。今昔相比,交通的發展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啊!
我居住的家鄉揚州仙女鎮(江都),是一個偏遠的江北小鎮,我沒有看過汽車,更不要說看過火車,只有家門口的運河裡有不少的帆船乘風來去。有時頂風,船不好走,必須由人在河的兩岸拉縴前進,我都曾經拉過。此外,就是以竹筏做擺渡,在運河裡划來划去了。
每一次奉母親的命,讓我從運河的北邊到河的南岸買東西,一坐上舢板擺渡,就要付一個銅板。慢慢的,成長到十歲,因為我的水性很好,開始捨不得花這個銅錢。於是,我就把東西買好,綁在頭上,雙腳踩水而過。我還因為自覺本領高強,能為家庭節省開銷而感到些許得意。
十二歲那年,聽說有一部汽車要從揚州通行到邵伯,會經過家鄉的運河;當時,河兩邊的公路都有了,但鋼鐵做的「洋橋」還沒有修好,不過倒還有一座木橋可以通過。大概由於車裡的人有急事要辦,這部汽車就借道木橋想要過河,但到底木橋的承載力不比洋橋,這部車子竟然掉到運河裡去,引來成千上萬的人在岸邊觀看熱鬧。至於有人傷亡沒有,現在已經記不清楚了。
這一年看過汽車以後,我就隨著母親到南京尋找父親。在江都,我們租了一條小輪船,從揚子江走到鎮江,上岸的時候,已經夜幕低垂。母親帶我到一家小飯店吃飯,我忽然看到鎮江火車站的火車正要開動,不禁驚呼:「媽媽,不得了了,你看,房子都在走路!」
我記得母親還取笑我說:「你這個揚州虛子,那是火車啊!你真是大驚小怪。」當時我也不知道「火車」是什麼,只感到很好奇。那天晚上,我們母子兩人住在一個小客棧裡,可是我一夜難眠,盼望著天亮一早能夠看到火車長得什麼樣子。
那時候我和母親的想法,只是在江南一些寺廟訪問,看看有沒有人是否知道父親從這裡走過,或許可以藉機探尋到父親的下落。因為父親是個會做素食的業餘廚師,常常應邀到各個寺廟幫忙煮素菜。到今天,我自認為長於素食的各種烹飪方法,這應該是得自父親的遺傳吧。
在鎮江各個寺廟裡沒有找到父親的音訊,母親就說,不然,我們到棲霞山看看吧。棲霞山在哪裡?我也不知道,就這樣漫無目標的走。那時候,我的哥哥只是個會讀書的書呆子,弟弟年紀太小,我的姐姐已是個大姑娘了,不能拋頭露面,並且怕日本人會把她抓走,所以母親就要我陪她同行。
我們從鎮江坐火車到南京,經過棲霞山的小站就下來了。到了棲霞山的山門口,正不知如何進去寺裡時,剛剛看到門前有軍隊正在練操。現在想起來,那應該是南京汪精衛要組織「和平政府」之前,在訓練「和平軍」吧。我好奇的觀看軍隊受訓,正在看得入神的時候,有一位知客師父走過來跟我講話,就這樣的因緣,我決定了終身,在棲霞山出家做和尚了。
出家之後,當然,那個時候沒有汽車、也沒有火車,不過,年輕人來說,兩隻腳就是最好的交通工具。在棲霞山上,我經常從這個山頭翻到那個山頭,上山下山,如履平地。偶爾,奉師父之命到南京送信,或在春秋季節寶華山傳戒期間,前去戒場觀摩學習。大概在我七、八年的棲霞生活中,應該每一年都是從棲霞走路到寶華山,兩地路行約三十六華里,記得我還利用走路的時間,學會一些佛教裡的歌謠,例如:
金山腿子高旻香,
焦山包子蓋三江,
常州天寧寺好供養,
上海海會寺哩啦腔。
以及:
要受華山戒,扁擔繩子隨身帶,
打了上堂齋,吃得臭鹹菜,
出了燈油錢,蹲在黑地拜,
誰要再受華山戒,要把一切忍下來。
除了走路,回想我在南京的日子,我坐過馬車,也曾在上海坐過電車,算
一算,我的交通種類的紀錄也相當可觀。
初到台灣時,我們僧侶救護隊一行人坐了運煤的火車到台南,預備要找單位報到。後來由於人數不足,救護隊沒有組織成功,宣布解散以後,我就到中壢圓光寺掛單了。
在那動盪的時代,我感謝常住對我們的接受,自願發心為常住服務勞役,一時之間,我反而成為貨物的交通工具了。因為我幾乎每週都有二、三次要走十四里黃泥的路段,到中壢街上為常住採購三餐的食糧,用「犁阿卡」(台灣話:手拉車)把它拉回寺裡。有時候遇到上坡,那幾百公斤的貨物,不是我一個人的力量所能擔負,總要勉力才能夠拉得上去,甚至因為用力過度拉到嘔吐了。說起來,人做了貨物的交通工具,真是另有一番滋味在心頭。
後來心裡想,常常為了食用的米糧,就要跑到十幾里路外採購,走路實在不太方便,我應該要學習騎腳踏車。那時候,每參加一次法會,都會分到一點嚫錢,存到一個數量後,大概在一九四九年的秋冬之間,我買了一部舊的腳踏車代步,這樣就可以來去快一點了。
由於自己騎車的技術不好,有一次,在一條只容一人擦身而過的小徑上,一邊是田地,一邊是深溝,忽然看到遠遠走來兩個小學生,我想,我要下來也不容易,就大叫:「你們要讓路啊!」
那兩個學生聽我這麼一喊,真的趕快自己就站到田裡去,把小徑讓給我走。
當下我動了一個念頭:「哎呀,真好,這兩個學生這麼乖巧啊!」結果這個妄念一起,我立刻連人帶車,頭朝下的栽到二、三丈的深溝裡去。一陣天旋地轉,在暈過去之前,我想,這一次必死無疑了。
不知經過多少時間,我慢慢的睜開眼睛,以為自己已經死了。四周看了一看,哦,還有樹,還有草,還有黃泥土,這不是跟人間一樣嗎?難道陰間和人間一樣嗎?再摸摸自己的頭,摸摸自己的身體,才感覺到:啊!我沒有死,我還活著。
我坐了起來,看看我的腳踏車,在身邊數丈的範圍內,已經跌得支離破碎了,數一數,大概也有三、四十塊。捨不得就這麼放棄,我就把綑貨物的皮帶解開,把腳踏車的零件殘骸綑綁起來,自己再把它扛回圓光寺。為什麼呢?想到將來當個廢鐵賣,也應該可以賣到一、兩塊錢吧!
就在我扛著腳踏車的時候,忽然想到,平常腳踏車是給人騎的交通工具,現在它來騎我(我扛著它),究竟是人騎車呢?還是車騎人呢?這倒也成為一樁禪門公案了。
記得在一九五三年的元月,我從台北要到宜蘭弘法,乘坐公路局的汽車,整整坐了四個小時才到宜蘭。沿途,碎石子的路面讓車子顛簸不已。我就感覺到,一個社會要想進步,必定要從交通道路的改善開始。有了通暢的交通,就等於人體的血脈暢通,身體才會健康,社會才能迅速發展。
按理說,公路局的車子應該在宜蘭的北門口,也就是雷音寺的旁邊,停下來讓我下車;但是那時候公路局的行車規矩嚴格,一定要把我載到火車站去不可,這讓我又走了二十分鐘的路程才回到雷音寺。從那以後,鐵路、公車,就成為我弘法的專車,因為在五○年代,我還沒有機會坐到小汽車,能夠有公路局的大車搭乘,就已經覺得很受優惠了。
我在台灣展開了弘法,有時候別人用腳踏車載我,有時候我用腳踏車載人;偶爾也會坐到黃包車,也坐過三輪車,甚至像我從台北的猴硐到青洞坑,必須搭糖廠的五分車(小火車),假如要下鄉到更偏遠的地方,就還要再坐一段運煤的「輕便車」才能到達。這些都是我常坐的交通工具,至於社會普遍的牛車、人拉的拖板車,就不在話下了。
漸漸的,我與台灣的各界結了緣,經常應邀到學校講演,到監獄開示,也曾受海陸空三軍邀約講話。軍中的艦艇、吉普車、甚至金門戰車(坦克車),他們都給我坐過。
說到戰車,一九四九年「古寧頭」大戰發生,共軍登陸金門,雙方激戰後,共軍損失了一、兩萬人。原因是金門的國民黨軍隊有兩部戰車,雖然一部拋錨故障,只有一部發揮功用,但這部戰車萬夫莫敵,發揮極大的威力。有人說,這幾十年來,台灣獲得安全,兩岸能夠無事平安,這一部戰車功勞不小。我幾次赴金門,都還特地前往憑弔。
我也受過很多交通上的優待,例如,有一次彰化溪州總糖廠邀約我去弘法,特地開了一節火車來接待我;也曾有一次,警務處處長陶一珊先生因為欽佩我寫了《釋迦牟尼佛傳》,他特別讓我坐上火車上的房車,環視四周的設備,我想那應該是總統乘坐的專用車廂吧!
總之我在台灣,上山下海,搭乘過的交通種類,可謂五花八門。像我乘坐流籠(空中纜車)到太平山、八仙山說法,也坐過漁船到小琉球布教,甚至我到綠島、蘭嶼、龜山島、東沙群島、馬祖、東引等,我搭過汽艇、坐過輪船、登上軍艦,所謂「行船走馬三分命」,為了弘法,也談不上交通安全與否的問題了。
不過,大約在一九六六年汽車開始普遍起來的時候,徒弟剛學會開車,因為技術不好,把我載到田裡去,載到水溝裡去,這許多驚險的故事,也是時有所聞。今天回憶起來,汽車確實很方便,但是出了問題,就變得不方便了。所謂汽車者,可以揚眉吐氣也,但是拋錨的時候,真是氣死人也!
後來我到國外弘法,我的交通工具就擴展得更多了。例如,香港政府邀請我對船民開示,用直升機載著我穿越這個小島、那個小島;我到泰國金三角、塘窩、美斯樂一帶,另外軍方還荷著真槍實彈,用直升機護送我到當地華人的第三軍和第八軍基地講說佛法;在馬來西亞,信徒怕我趕不上排定的行程,竟然也用直升機載我趕路。甚至幾年前,大陸國家宗教局葉小文局長要我到海南島探勘寺地,特地派了專機到香港接我們,一架飛機上,就只有我、慈惠和慈容等人。
早期我到菲律賓、泰國,見識到當地特有的「花車」那種隨招隨搭、隨喊隨下的便利;我在印度,體驗了連續乘坐三十六個小時火車說停就停,說走說走的交通文化;在南美,弟子覺誠還邀我坐上獨木舟,穿過亞馬遜河,探看原始熱帶雨林的風貌。
當然這幾十年來,我也有幸乘坐過高科技的交通產物。例如:在夏威夷和關島弘法時,承蒙信徒的好意,讓我坐進潛水艇,欣賞美麗的海底世界;為了鼓勵佛光人多旅行參學,我們也曾一同搭乘郵輪,在海上一邊開會,一邊飽覽菲律賓、泰國、馬來西亞、新加坡的南國風光。我曾應邀坐上遊輪,暢遊長江三峽,對古人所述「兩岸猿聲啼不住,輕舟已過萬重山」,確實感到絲毫不虛,真是美景如畫,值得回憶。
我在俄羅斯地下一百多公尺的車站搭乘地鐵,為他們莊嚴宏偉的建築驚歎不已;我坐在跨越英吉利海峽的「歐洲之星」(Eurostar)火車上,佩服人類的智慧克服了大自然的困難;我在日本弘法,乘坐新幹線「子彈列車」往來關東、關西,節省了許多時間。而台灣的高鐵,中國大陸的「和諧號」動車、高鐵、磁浮列車等,我也都一一體驗高速度的效率。雖然在乘坐各種交通工具上,花去我多少的生命,卻也親自見證社會經濟的發展、市容的改變等,確實因為交通便利而有大幅度的改變。
除了人力、機械的交通工具以外,在泰國,大象也是普遍的運輸交通;我到緬甸訪問,當地的人士讓我以驢車代步;我一度到加拿大滿地可(蒙特婁)弘法時,我有機會坐了一次雪橇,體驗這種寒帶才有的特殊交通。在甘肅蘭州,駱駝是交通運輸重要的角色,回想起唐朝玄奘大師橫過八百里流沙「寧向西方一步死,不回東土一步生」的險峻,但當發生在埃及,我一樣用駱駝當作交通工具時,卻因為時空的不同,也就沒有那麼多的感慨了。
近幾年,我旅行過美、加、澳洲、歐洲這許多先進國家,有一位美國的信徒要送我一部勞斯萊斯的車子,方便我四處弘法。我說,千萬不可。因為你送太好的車子,我下車去辦事,心裡會掛念,怕人把我的車子碰壞,怕人把我的車子拖走,我才不要人為物累,我只要有一部普通的車子就好了。
大約三十多年前,佛光山擁有一部「載卡多」九人座車,我不懂車子的機械結構,也沒想很多,只想讓更多人和我一起外出參訪、弘法,就找人把它改裝成為可以乘坐二十六個人的車子。說也奇怪,那時候的公路局監理所,竟也讓這部車子通過檢查了。
這一部打造成二十六人座的載卡多,由於車廂大、輪胎小,所以每次行車時,總是一路搖搖晃晃,出現過許多驚險畫面。雖然如此,為我多次的環島南征北討貢獻許多,宜蘭高雄來回不知有多少次了。十多年後,實在不忍再使用它殘餘的力量,決定讓它退休。許多車廠想以收購廢鐵的方式出價買回,但我不肯,後來還在佛光山找一個地方安置,做為一個紀念,讓這部車子退役養老。這也算是我們對交通工具的一種人情味了。
我對汽車的廠牌車種並不了解,記得一九九三年時,紐西蘭南島協會的第三任會長林榮燦先生,要用一部車子從基督城帶我到皇后鎮,二地相距近五百公里。他跟我說:「師父,你放心,我的這部勞斯萊斯新車,非常安全舒適」。
確實,我坐在車裡,絲毫不像乘車,一點都沒有顛簸的感覺。到底是一等價格一等貨,難怪許多人都需要好車、名車,也不是說沒有道理的。
現在,乘得最多的交通工具就是飛機了。一般人都羨慕坐飛機可以在空中遨遊、乘風來去,以為非常有意思。其實,坐飛機實在苦不堪言。
每次從台灣到洛杉磯,航程需要十一個小時,從洛杉磯回到台灣,因為逆風,更要耗費十四個鐘頭;如果要到紐約,單趟就要十八個小時。每坐一趟飛機,就好像剝了一層皮,整個人團坐在座位上動彈不得。所以後來我自己就體驗出搭乘長程飛機時,可以打發時間的方法。
例如:一上飛機不能馬上睡覺。因為你一睡,半途醒來,後面還有大半段的航程,時間非常難挨,因此上飛機後的前兩個小時,要儘量讀報章、看雜誌,把自己忙起來。
接著,空中的服務員在兩個小時後,會叫你吃飯;吃過飯後,也不能即刻睡覺,這時候,你可以看書、打草稿、寫文章、處理信件,五、六個小時之後,確實感到疲倦了,那時候的一覺,會睡得很甜蜜,時間也比較長;等到醒來,也快要到達目的地了。
或者也可以攜帶武俠小說,或帶經典影片DVD在飛機上欣賞,排遣時光。有了這些方法之後,再搭乘飛機,時間就好過多了。像飛往歐洲轉機到德國要二十多個小時,到南美洲巴西更高達三十多個小時,或者也可以誦經、念佛陪伴旅行,有了這些方法,再遠的航行,都不以為難了。
我今年八十六歲(二○一二年),幾年前,我因為糖尿病病變導致眼睛看不清楚,行動不方便。徒弟體諒我的舉步艱難,替我找來一部高爾夫球場上的電動車代步。儘管如此,我也不以為意,仍然照常應邀隨緣雲水弘講。我曾經到訪廣西、湖南偏遠地區結緣,也曾到江西朝禮禪門黃檗禪師的塔墓,因為路途不便,當地找了人力轎子給我乘坐,由於我的體型高大,重達九十六公斤,一路搖晃,讓我對轎夫們真是既感謝又抱歉了。
如今,輪椅代替我的雙腳成為我的交通工具。拜科技之賜,我可以自由來去,不要麻煩別人。想起佛光山開山時,幫我建築的蕭頂順先生教會我騎摩托車,讓我可以在山上、山下巡視。現在,這部電動輪椅也帶給我許多便利,一樣幫助我在山上轉彎抹角巡視工程。
交通,是社會的動脈,如人體的血管,一個社會的發展,需要把交通搞好,交通搞不好,什麼都不好談了。二○一一年,大陸退休的交通部長錢永昌先生到佛光山訪問,臨去前,他忽然要我送他二個字。匆匆之間,我說:「來往。」他一聽恍然大悟,歡喜而去。
因為,現代的經濟再發展、科學再發達,仍然有所缺陷;好比發明武器、核能後,戰爭的殘忍、核廢料的危害,人類又開始反思,而提出限武、限核。唯有重視人心的來往交通,讓人們彼此多交流、多聯誼,所謂「見面三分情」,這比較容易促進世界的和平啊!
一九六九年,美國太空人阿姆斯壯、奧德倫,乘坐登月小艇「阿波羅十一號」太空船上到月球,舉世轟動。那個時候,我們佛教界都很為緊張,科學能可以登陸月球,那麼以後我們要往生西方,就不必要念佛,只靠科技火箭「噗」的升空,就可以把我們送上極樂淨土了嗎?
其實,科學是科學的世界,精神是精神的世界,火箭能登陸月球,不能登上我們的心靈。西方極樂世界距離我們有十萬億佛土之遙,用火箭也要多少光年才能到;但是西方淨土不是科學的世界,是此死彼生,是即刻的,是沒有時間的,那完全要靠一心才能到達。所以科學再怎麼發達,它也不能取代宗教。
總結我這一生的交通工具,從兩條腿到獨輪車、牛車、馬車,大象、駱駝、人力車、三輪車,乃至小汽車、小火車、輕便車、大火車、捷運、高鐵;河海上的竹筏、舢板、漁船、郵輪,空中的纜車、小飛機、直升機、七四七大客機等等,這《百年佛緣》的其中一篇,也為這個時代的海陸空交通的發展,留下了一個歷史紀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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